在《论语》中有一则孔子和子贡的对话。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意思是,子贡问,如果一个人能够博施济众,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这个人是不是可以称得上“仁”。孔子回答道,如果做到这一点,这个人就不止是“仁”,而是进入到“圣”的境界了,因为尧舜都难以做到这一点。可见,在先秦儒家的仁学中,博施济众是“仁”的最高境界。但在程颢看来却并非如此,这是为什么呢?
程颢认为,博施济众只是“仁”的“用”(表现),还不是“仁”的“体”(根本)。在根本上,“仁”体现为一种最高的精神境界,这种境界就是“与万物为一体”、“浑然与物同体”。程颢认为,“仁”这种境界的根本特征是要把自己和宇宙万物看成是一个息息相关的整体,把宇宙的每一部分看作是与自己有直接联系的,甚至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有了这种境界的人,他所了解的“我”或“己”不再是个体的小我,而是作为一个整体的大我,因为万物都是“我”的一部分。程颢说,这一点可以比照古典中医理论中以手足麻痹为“不仁”的说法来理解。在肢体麻痹的情况下,人就不会感到肢体是自己的一部分,这就是“不仁”。所以一个真正具备“仁”的境界的人,必然会真切地感受到“与物同体”,万物“莫非己也”。
程颢的“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的思想,与张载的“民胞物与”思想是相通的。张载主张“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其《西铭》篇把宇宙每一部分都看成是与“吾”休戚相关的。程颢的仁学受到《西铭》的影响,不过二者的切入路径不同。《西铭》的理论基础是“太虚即气”,更多的是从宇宙的构成性角度进行思考的;而程颢的仁学更多地强调个体的感受体验,认为仁者并不仅仅要将自己与万物视为一体,而且必须切实地把自己与万物感受为一体。因此,程颢的仁学境界更多地基于心理体验,而非宇宙的客观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