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与“心学”的发展

2022年8月21日20:15:09王守仁与“心学”的发展已关闭评论

王守仁(1472年—1528年),又名云,字伯安,祖籍浙江余姚,青年时其父迁家到山阴,后来他在离城不远的会稽山阳明洞结庐,自号阳明子,学者因此都称他阳明先生,学术界一般也称他王阳明。

王守仁出身官僚家庭,少年时对诗词感兴趣,对诸经子史也广泛涉猎。青年时期研究朱熹的格物之学,后又学习成仙之术,研究佛学,后来认为只有孔子之圣人之学才是诸学正宗,从三十四岁开始授徒讲儒家之学,直到去世。王守仁还擅长骑射,二十八岁中进士后在兵部任职,后来他多次带兵评定叛乱,可谓文武双全。王守仁的仕途并不顺畅,三十五岁被贬到贵州龙场任驿丞,两年后有“龙场悟道”。后来虽然多有平叛之功,但受一些官员打击排挤,在他逝世后仍未停止,他的学说也被污为“伪学”,直到他逝世后38年才被恢复名誉,谥文成。尽管王守仁在政治上遭受许多打击,但他的学说却在当时及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王守仁兼具“豪雄”和哲学家的气质,其思想富于创造性,还擅长用如同禅宗一样的点化方式促人开悟,具有极高的生命智慧。他的重要著作是《传习录》和《大学问》,与其他著作一起被编辑为《阳明全书》三十八卷。

王守仁继承并发扬了《大学》中“心”与“意”的思想,提出了“致良知”。“致良知”是对孟子“良知”说和《大学》中的“致知”的综合。王守仁认为,《大学》中的“致知”即“致”孟子所说的“良知”,“致”即扩充之意。“理学”家朱熹也非常重视《大学》中思想,但对“致知”“格物”的理解与王守仁不同,他把“致知”理解为“推及吾之知识”,即把“致”理解为“推及”,也即增加,把“知”理解为知识,这种“知识”的终点即“理”。“格物”就是“穷致事物之理”。所以,“致知”“格物”是统一的,都是要“穷理”。朱子的这一思路是对孔子重“学”思想的继承。王守仁则认为,“理”不在人之外,“理”在人之中,心外无“理”,心外无物。王守仁说:

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于事亲即事亲便是一物,意在于事君即事君便为一物,意在于仁民爱物即仁民爱物便是一物,意在于视听言动即视听言动便是一物,所以某说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物。(《传习录·上》)

这段话还表达了心与意的关系。心是身体的主宰,意是由心所发,知是意的本体,因而知在心中,心中所有的知就是良知。意的指向是物,意源于心,因而,心外无物。关于心外无“理”,王守仁在与弟子徐爱的对话中也有表达:

爱问:至善只求诸心,恐于天下事理有不能尽。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爱曰:如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间有许多道理在,恐亦不可不察。先生叹曰:此说之蔽久矣,岂一语所能悟!今姑就所问者言之,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个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个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个信与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传习录·上》)

关于心外无物,《传习录》下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

先生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传习录·下》)

由于心外无“理”,心外无物,“知”也不在人之外,这种“知”就不是事物之知识,而是人心中的“良知”。“物”也不在人之外,因为“意之所在便是物”。所以,“致知”“格物”就不是朱熹所理解的向外推究万物之“理”,而是向内体会本心。“格物”也就变成了“格心”,“格心”即“正心”。

若鄙人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是合心与理而为一者也。(《传习录·上》)

格物如孟子“大人格君心”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体之正。但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即无时无处不是存天理,即是穷理。天理即是明德,穷理即是明明德。(《传习录·上》)

问格物,先生曰: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传习录·上》)

王守仁还对良知的含义进行了深入阐释。他说:

尔那一点良知,是尔自家底准则。尔意念着处,他是便知是,非便知非,更瞒他一些不得。(《传习录·上》)

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是非只是个好恶,只好恶就尽了是非,只是非就尽了万事万变。(《传习录·下》)

王守仁的思想,正如他自己所言就在“致良知”三字。我们上面对他思想的介绍也是围绕这三个字展开的。“致良知”既是本体也是工夫。在修养工夫方面,王守仁还坚持知行合一,对于这一思想,我们在下章的儒家之术中介绍。

在王守仁晚年,提出了著名的“四句教”: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传习录·下》)

在王守仁去世的前一年,他在越城天泉桥上应弟子钱德洪(字洪甫)和王畿(字汝中)的请求,详细阐发了这四句话,史称“天泉证道”。王、钱二人因对四句教理解不同,发生争论,王畿认为心体决定了意、知、物,他们之间是体用关系,心体无善无恶,意、知、物也就都应是无善无恶。这种看法称为“四无”。钱德洪则认为,意是有善有恶的,因而才需为善去恶,否则,就否定了修养工夫,他还怀疑心体无善恶的说法,他认为,应当说心体至善无恶。这种观点称为“四有”。两人因此请王守仁为之证道,据记载:

是日夜分客始散,先生将入内,闻洪与畿候立庭下,先生复出,使移席天泉桥上。德洪举与畿论辩请问,先生喜曰:“正要二君有此一问,我今将行,朋友中更无有论证及此者。二君之见,正好相取,不可相病,汝中须用德洪功夫,德洪须透汝中本体。二君相取为益,吾学更无遗念矣。”

德洪请问,先生曰:“有只是你自有,良知本体原来无有。本体只是太虚,太虚之中,日月星辰风雨露雷阴霾噎气,何物不有,而又何一物得为太虚之障?人心本体亦复如是,太虚无形,一过而化,亦何费纤毫气力。德洪功夫须要如此,便是合得本体功夫。”

畿请问,先生曰:“汝中见得此意,只好默默自修,不可执以接人。上根之人世亦难遇,一悟本体即见功夫,物我内外一齐尽透,此颜子明道不敢承当,岂可轻易望人。二君已后与学者言,务要依我四句宗旨: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以此自修,直跻圣位,以此接人,更无差失。”(《年谱·丁亥条》)

“天泉证道”解释了人们可能对四句教的误解,重新明确了王守仁对四句教的把握。在四句教中,心作为本体无善恶,善恶由意念发动所致,由心所发的良知能够判断善恶,格物作为正心就是为善去恶的工夫。

王守仁的“心学”把自孟子、《大学》以来对儒家“仁道”的理解发挥到顶峰,这一思路也把中国古代哲学向内“求道”的特点发挥到极至,他因而成为“心学”的宗师,对后来中国及东亚的思想都有深远影响。尽管后人对他的思想并不完全理解,他的弟子就因为对“四句教”理解的分歧而分化为两大派别,刘宗周  与黄宗羲也对他的思想进行了批评,在现代,王守仁更被认为是绝对的“主观唯心主义者”,但我们从王守仁“龙场悟道”及“天泉证道”的经历来看,似乎对他的思想只能体悟而不能思考,这也正是中国古代哲学的独特之处。

王守仁之后的真正哲学家只有刘宗周。刘宗周试图解决“理学”和心学的支离与空疏的缺陷,通过心与性的统一,慎独,本体与工夫的统一实现朱熹和王阳明思想的统一。但是,他所做的努力还只是初步的,并没有形成类似朱熹一样的系统的思想体系。可以说,到刘宗周,儒家哲学以及中国古代哲学的发展基本就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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